167第一百六十七章

。”

    许久不见，一开口就忘了时间，倒是胡杨林催着魏池，魏池才想起来。汤合要今年能在京城过年，想来再聚也不迟，魏池这才向大家道歉，先走了。

    两人送魏池出门时，天空正飘着雪，看着魏池离去的背影，院子顿时显得有些萧索。

    “我说，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？有的话给我夫人说，她去帮你张罗。”

    胡杨林明年就三十一了，对成家的事情就是不上心，汤合又唠叨了一句。胡杨林看着魏池消失在街道的转角，没有接汤合的话。汤合以往年年都追着魏池和胡杨林问，在追问的时候，魏池偶尔脸红一次，胡杨林却永远淡淡的看着远方就像不管他的事一样。汤合真是越发看不懂了。

    随着天色转暗，雪越发大了，京城里的百姓各自在家团圆，当官的却难免这天受累。按照以往的管理，黄公公的府上真是灯火通明，京城里的大小官员挤进挤出，各种稀奇贵重的礼物难以列数。往年，黄公公会坐在正厅里与几位进得了厅的要员攀谈，今年却没见到寿星的影子。问起旁的人都说是黄公公最近微恙，要迟一会儿才能出来。别人等得起，周阁老脸色越发难看了。毕竟内阁几个人年龄都不小了，当年向芳见了他们都要礼让三分，这个姓黄的阉人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？

    可惜如今内阁早就不是当年的格局，坏脾气的吴光宇、王象早就被赶走了，杨审筠虽然还在，但却不屑来买黄公公的面子，陪在旁边的只有松垂平这个老好人。老好人劝着周阁老，周阁老也不好发作。

    戌时将近，逛集市的百姓都散了回去，黄公公还未露面，许多明知自己见不着黄公公的官员便识趣的回去了。其余的属于官不大不小的，走也不好，留也不是，都暗暗看着周阁老的动静。幸好黄公公的宅子从来不吝啬银子，上好的炭火倒也令大家暖和。这也有趣，一屋子的人你瞧着我，我瞧着你，面上好像在打趣交谈，心里却都在打鼓敲算盘。

    外院的人不知所谓，内院可是另一番情景。除了东厂的人，锦衣卫的人也来了不少，这些人都由各自的长官带着，围坐在桌前，长官都是一言不发的样子，桌上酒菜已毕，人却不散。

    直到亥时的钟敲了，才看见黄贵套着戎装从屋内出来：“各位兄弟久等了！今天请诸位来，实不相瞒，咱家这里已经得到密保，我军三日前在塞外大败，皇上也被蛮人杀害。秦王不止不思救援，更是意图造反，大军已经由北而来！咱们都是宫里的兄弟，自然是一心为皇上尽忠！禁军头领与秦王勾结，已经被咱家拿下！”

    说着，一旁的覃游知把手上的包袱皮一抖，里面竟然是一颗人头！

    “今次立大功者，事后重重有赏！若是要当逆贼的，这就是下场！”

    场子里的军官们看来是早有所知，齐刷刷的跪在院子里，听命调遣。军官们一跪，所带的亲信自然是唯命是从。可怜不过是隔了一堵院墙，前院的大臣们还被蒙在鼓里！

    东厂来了近八百人，覃游知带来的锦衣卫有两百余人，由各自心腹带了人，准备趁着宫内子时换防突袭而入，控制太子。

    听到后院嘈杂，似有兵器相撞的响音，几个靠门的大臣向出去看看，一开门却看到刚才面目和蔼的奴婢都拿着明晃晃的军刀。周阁老大惊，正要站起来，却被一旁的松垂平紧紧按住。果不其然，为首的大臣正要质问，就被一刀砍在了左臂，顿时血流如注。

    “糟了！黄贵要造反！”

    屋内的人全都明白了，周阁老更加心惊，塞外兵败的事情只有内阁和黄贵知道，如今时局危已！

    但黄贵的势力不过是东厂，若是能调动京城内的巡防也能抗衡一二，但谁去报信呢？这件屋子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了！

    世人都料得到事情，黄贵自然是知道。其实他知晓塞外的战事远比周阁老知道的多，告诉他这些信息的不是别人，正是覃游知。沈扬是离皇上最近的人，最真实的战况自然是锦衣卫的人最明白。可惜他没有料到，他一向器重的覃游知早在他离京的时候就心猿意马，随着战况的传来，他只是进一步坚定了决心而已。黄贵得知大败的消息仅比周阁老早了一天，但就是这一天，他有充足的时间拟定了这个完美的计划，借由自己的寿宴，上演了一出完美的鸿门宴。

    朝中要员被禁足，禁军首领被杀害。一夜之间，帝国的命运风雨飘摇，而京城里的所有人还在安然熟睡。

    蒋寿屏的计策是完美的，再配上覃游知的阴狠毒辣，黄贵太监的美梦已经变得无可动摇。然而帝国的大命运却被一个小人物所牵动。

    他的名字叫——涂虎子。

    五年前，他只是封义的一个百姓，但是因为那一场惨烈的战争，他入军参战。又因为秦王一句话进了锦衣卫，在锦衣卫过了这么多年，在他快要忘记曾经那些腥风血雨的画面的时候，又是偶然赋予了他微妙的角色。

    此刻他是一个小教官，所以在参加寿宴前并不知道会有叛变。当黄贵意气风发的在台上呼喊的时候，涂虎子的膝盖虽然跪下了，但是心却悬了起来。他知道，如果此刻不从，必定会当场丧命，但保了命又如何出去报信？

    如果贸然逃走，必然会被长官发现，然而时间已经不多……念想之间，院子里的人已经开始整队，准备出发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涂虎子暗暗退到自己的小队伍最后，等长官点过了名字，所有的人开始往外跑。一开始还是很整齐的，但在出院门的时候，终于有了一丝小小的混乱，涂虎子趁势一挤，插入了一旁的队伍。看来这些低级军士都不知情，看到涂虎子挤了过来也没有反应。等跑出了大门，涂虎子才装作反应过来的样子，对前后的人嘀咕着：“哎呀，我跑错了，我是李爷那边的。”边说着便拐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那是谁！”长官看到有人脱队，紧张的吆喝起来。

    “他是李爷那边的。”有人主动回话。

    涂虎子也老实的站定，行了个礼，报了名字。因为都认识，那长官也就挥挥手：“快去！”

    涂虎子这才拐过街角，飞奔而去。

    逃了出来，涂虎子却不敢松气，偌大的京城里，他认识的都是普通的军士，且不知哪些是被收买了的，不敢妄然告诉他人。朝中的大臣，他也一个都不认识，这大半夜里的去敲门都不知道该敲谁的！报信又能报给谁呢？

    魏大人！

    这个名字让涂虎子眼前一亮，虽然进京之后便只见过几面，但他相信这个人一定值得信任并且有所作为！自己的长官发现自己脱队是迟早的事情，虽然逃了出来，但随时都有毙命的危险，事不宜迟！涂虎子加快步伐往城西跑去。

    魏宅的人睡着已经有一会儿了，涂虎子狠狠的拍了很久的门才有人应。

    “帮我通报魏大人，就说是封义的涂虎子又要事求见！”

    门房的李大爷睡眼朦胧，慢吞吞的去回话了。过了许久出来的却不是魏池，而是个书办。

    益清看他是锦衣卫的装扮，但却是个低级军士，心中不以为然：“我家大人已经睡了，你家大人是谁，有事我去转达。”

    涂虎子一时被益清懒洋洋的样子气晕了头，一巴掌打在他脸上：“臭小子充大爷呢！叫你们大人来见我！”

    益清哪里经得起这一巴掌，当场倒在了地上哇哇直叫，李大爷吓了一大跳：“你乱打人呢！你怎乱打人呢！”

    陈虎听得外面吵闹，赶紧来看，之间益清倒在地上捂着脑袋，李大爷被个大汉捉在手里，紧紧的捂住了嘴。

    “你个歹人！”陈虎抄起门闩便上。

    “陈虎！”那个大汉把李大爷往旁边一摔，一把抓住了陈虎的胳膊。

    “你？！”

    “我是封义的涂虎子！”

    “你！你为何来了！”

    “快快！大事不好，我现在要见魏大人！”涂虎子顾得不太多，拽着陈虎就往里跑。

    等跑了两步，没有人了，涂虎子这才说：“黄贵造反了，子时就要夺宫！来不及了！快叫你家大人起来！”

    陈虎大惊，也顾不得规矩了，直接跑进书房敲门。魏池本就睡得浅，听到敲门这样急，赶紧披衣起来。

    “涂虎子？”

    见魏池认出了自己，涂虎子松了一口气：“魏大人不好了，今晚上黄贵摆寿宴，前厅宴请大臣，□召集了东厂和北镇抚司近千人，亥时的时候摔杯造反了。前厅的大臣都被他的家丁堵在院子里，覃游知杀了禁军首领，预计着子时就要夺宫了！”

    上千人！？

    糟了，魏池打了个冷战：“涂虎子，你是个对社稷有功的人！不要急，陈虎先陪你去换件衣裳，你穿成这样不妥，稍后你和陈虎带着我写的信去找汤合！我现在去找胡杨林！”魏池冲到案前，草草几笔，塞到陈虎手上：“一会儿嘱咐益清，从今夜起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门！”

    戚媛隐约听到卧房外有男人说话，便坐了起来，不过片刻，魏池跑着回来，拿起衣服就穿，又拿了架子上到刀别再腰间。

    “刚才是谁？出事了？”

    魏池走回床前，看着戚媛焦急的样子，对她笑了笑：“没事，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你！”戚媛握紧了她的手。

    从戚媛的指间，魏池看到了手背上的那个半圆的疤痕，多年过去了，它依旧清晰。

    “相信我，我没事，很快就会回来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