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三章 够了

斥别人，谁想上前扶她一把都会被她不识好歹地甩开。

    江子皓有三大本厚厚的相册，收集的全是穆柔的照片，从稚气未脱的十四岁到亭亭玉立的二十一岁。照片上的穆柔，永远都挂着一张笑容灿烂的脸，那几本相簿，他翻了又翻，她笑着的模样，早已深深地铭刻在他的脑海里面。就是笑得那样明媚的一个人，初到德国那几年，照片上的脸却是麻木的，僵硬的，死寂的，忧伤的。听，还有人曾经听过她躲在厕所里面号啕大哭。

    刚和她相处的那段时间，他觉得她就像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。只需稍稍地提她一下，她便可以在人前侃侃而谈，那一张嘴，简直是舌灿莲花，常常她出现的地方，会形成一个圈子，人们都会不自觉地被她吸引过来。明明她就很擅长交际，却无来由地恐惧人群。

    他不明白，为什么她可以在他面前笑得那样毫无防备，让人觉得她简直就是生活在天堂里，那样的满足，好像她的生活中除了快乐，什么都不剩。然而，当她一个人的时候，他好几次捕捉到她眼里的迷茫与忧伤。

    他想，她是不是在演戏？她是不是太擅长伪装了？那么，究竟那一个才是真正的她？

    现在，他终于明白，原来，她不是擅长伪装，她只是受了伤，却又不愿意让曾经的伤害左右她的生活。她只是，在努力地遗忘受过的伤害。

    他知道了，知道了为什么她在美国会抗拒治疗，知道了她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地远走他乡，知道了她为什么要拖延着不接受治疗。他都知道了，他读懂了她的悔，读懂了她的愧疚，读懂了她的自我惩罚。很愚蠢很天真的行为，于事无补的举动，对他而言本来不具备任何意义，但是，他心软了。

    不是所有的过错都可以被原谅，否则惩罚就失去了意义。然而，生活是向前的，我们总不能一味沉溺过往。

    再伤筋动骨旷日持久的痛，也总会有淡忘的时候，因为时间是最好的良药，它能治愈一切心伤。失去至亲至爱，犹如被迫喝下一剂浓稠的中药，一口下去，苦不堪言。时间就像水，一遍又一遍反复地熬着悲伤这剂药，熬的次数多了，味也就淡了，接下来，我们还是要继续生活。

    对于江城来，他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江子皓不会再回来这个事实了，但这并不代表伤疤就此不复存在了。伤痛淡了，伤疤还在，所以他还是没有办法原谅穆柔。

    但是，纵使他不能原谅她，她所承受的这一切，也足够了。相比死去的人，活下来的人，不见得会更幸运。所以，纵使不能原谅，他也不追究了，就这样吧。

    “真的吗？”她的眼里泛起了的泪光。惊喜来得太突然，幸福来得太简单，她总觉得不真实。

    “我不骗女人。”

    她的眸子里闪烁着笑意，半开玩笑道：“那如果有一天，我看不见了，也听不见了，成了一个废人，你会不会觉得我好麻烦，然后就抛弃我？”

    “如果真有那个时候，我一定会……”他故意卖了个关子，“我会把你想要的统统拿到你面前，让你即使看不见听不见，也能摸得着感受得到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？”

    他扶额，无奈地：“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？”

    “那我想要你，可以吗？”她大言不惭道。

    他嗤笑一声，：“知道我的身价有多贵吗？”

    “就是知道才这么啊，如果身价不高谁稀罕你！”

    “真是贪心啊！”他摇头。